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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6 19: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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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下午,当船驶近曼哈顿下城区的炮台时,爱因斯坦站在甲板上,头上的黑色毡帽遮盖了一部分已经灰白的浓密而蓬乱的头发,一只手拿着锃亮的石楠根烟斗,另一只手紧抓一把旧小提琴。“他看上去像一个艺术家。”《纽约时报》写道:“然而,在他蓬乱的头发下深藏的是科学的大脑,其得出的结论让欧洲最有才华的知识分子吃惊。”
当市长和其他嘉宾通过警用拖船领着爱因斯坦上岸时,成千上万的群众与“犹太军团”的军乐队一起在炮台公园等待着。人们挥舞着蓝白相间的旗帜,高唱美国国歌《星条旗永不落》以及犹太复国主义歌《希望之歌》。爱因斯坦夫妇两人和魏茨曼原打算直奔曼哈顿中城区的康莫德酒店。但是,他们的车队一直在下东城区的犹太居民区艰难穿行直至深夜。“每辆车都有喇叭,每个喇叭都在响。”魏茨曼回忆说,“我们到达酒店时已经11点半了,又累又饿又渴,而且十分恍惚。”
随后的欢迎仪式和庆祝活动中少了一群人,那就是美国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领导人。最高法院大法官路易斯.布兰代斯是组织的名誉主席,他甚至连官方的正式问候或祝贺都没有发一封。布兰代斯在1919年曾与魏茨曼一起前往巴勒斯坦,次年在伦敦的一次犹太复国主义大会上碰到魏茨曼。但不久之后他们就开始争吵,部分原因是政策上的不同看法,布兰代斯希望犹太复国主义组织把重点放在寄钱给巴勒斯坦的犹太定居者,而不是政治鼓动。另一方面,这也是一场旧式的权力斗争,布兰代斯想安排高效的管理人员,并从魏茨曼和他那些更殷切的东欧追随者手里夺过权力。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个性冲突。魏茨曼出生于俄罗斯,后移居英国,和爱因斯坦一样蔑视费尽心思融人当地社会的犹太人。布兰代斯出生于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后成为波士顿著名的律师,并被威尔逊总统任命为最高法院历史上第一位犹太大法官。他的朋友往往看不起俄罗斯和东欧的犹太人。在1921年给他弟弟的信中,布兰代斯曾提到他与魏茨曼的矛盾背后的文化及个人原因:
犹太复国主义者之间(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这是由价值标准的差异造成的。东欧人,像在美国的许多俄罗斯犹太人,不知道诚信为何物,我们决不会把我们的钱给他们。魏兹曼知道什么是诚实,但是他十分懦弱,总是让步于他的俄罗斯同伴。矛盾就是这样造成的。
布兰代斯最初对于爱因斯坦来美国感到很高兴,尽管他是陪同魏茨曼来的。他在给岳母的信中写道:“伟大的爱因斯坦不久将陪同犹太复国主义领袖魏茨曼博士来美国。”巴勒斯坦需要的可能不只是宇宙的一个新概念或几个新的空间;不管怎样,当反犹太主义正在上升之时,这也提醒了非犹太人世界,犹太人在思想界正在做出突出贡献。
然而,与布兰代斯最亲密的两个同事表示了疑虑。一个是他的弟子费利克斯.法兰克福,当时是哈佛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另一个是法官朱利安·麦克(JudgeJulianMack),布兰代斯有意让他成为美国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主席,他们认为如果将爱因斯坦的访问宣传为以物理学讲座为主而不是为巴勒斯坦集资会更好。
法兰克福和麦克给魏茨曼发了好几封电报,要求他确保爱因斯坦按计划在访问期间举办一些物理学讲座。但当他们得知爱因斯坦曾试图通过这种讲座向各所大学收取不菲的费用时,便很快改变了主意,哪怕爱因斯坦是在免费宣传犹太复国主义。那样效果更糟。因此他们又发了一封电报,提醒爱因斯坦试图将他对科学“商业化”的做法是很危险的。他们担心这种愚昧的做法会损害爱因斯坦本人和犹太人的形象。其中一些物理学讲座应当是免费的。麦克给魏茨曼的电报是这么写的:“爱因斯坦的处境极其困难,权宜之计,请您给我们详细解释一下他的具体谈判……同时我们等待你的回电,告诉我们他是否接受你提出的在几所大学免费做讲座的建议。”在一封电报中,他们竟然要求取消爱因斯坦的访问。另一封电报明确表示不会让爱因斯坦在法兰克福作为知名教授的大学里进行演讲。“哈佛绝对不欢迎爱因斯坦。”电报里是这么写的。此外电报里倒也补充提到,哈佛大学欢迎爱因斯坦进行非正式的访问,不做讲座,当然也无所谓演讲费一事。当爱因斯坦得知这些电报内容时,他怒不可遏。麦克为他自己和法兰克福辩护,也包括布兰代斯,他在给爱因斯坦的一封信中坚持强调,他们唯一的动机是“为了保护您免受不公平的攻击,并保护组织不受这种不公平攻击后果的影响”。
布兰代斯和他在美国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同伴使事情变得更糟。在爱因斯坦访问期间,阿拉伯人和犹太暴徒在雅法(Jaffa)发生致命冲突,布兰代斯等人对此事做出的回应竟是强调在建造希伯来大学的资金到位之前要有充足的“安全保障”。爱因斯坦透露说,这种态度使他怀疑布兰代斯这帮人是在“蓄谋破坏”他的计划。当布兰代斯的朋友及支持者朱大·马格奈斯(JudahMagnes)提议在曼哈顿举行一次知识分子的聚会来讨论大学一事时,爱因斯坦回答说,除非马格奈斯办的是筹款会,他才会去参加。马格奈斯的回信简短而冷酷:“我并没有办筹款会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取消聚会是最好的做法。”
爱因斯坦面对的阻力不仅来自由谨慎而克制的美国犹太复国主义者组成的布兰代斯阵营,还来自有德国血统的纽约改革派犹太成功人士,其中很多人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当爱因斯坦邀请约50名纽约最知名的犹太人在他的酒店进行私人会面时,许多人拒绝了邀请。曾负责替爱因斯坦征收演讲费的代理人保罗·沃伯格(PaulWarburg)说:
我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相反,如果真有什么作用的话,我恐怕是缓和气氛的作用。正如我在另一个场合已经说过,我个人对犹太复国主义的计划抱有最大的怀疑,很担心其发展后果。
其他拒绝邀请的有《纽约时报》的阿瑟。海斯。苏兹贝格(ArthurHaysSulzberger)、政治背景的金融家伯纳德.巴鲁克(BernardBaruch)、律师欧文·雷曼(IrvingLehman)、第一位犹太内阁秘书奥斯卡.斯特劳斯(OscarStraus)、慈善家丹尼尔·古根海姆(DanielGuggenheim)和前国会议员杰斐逊.利维(JeffersonLevy)。
另一方面,爱因斯坦和魏茨曼受到未被同化且热忱得多的犹太人的疯狂追随,这些人大都住在布鲁克林或下东城,而不是公园大道。在一次活动中,现场人数超过2万多。《泰晤士报》撰文称,他们“冲破警察的封锁线”时“近乎暴乱”。在纽约办了三个星期的讲座和酒会后,爱因斯坦到华盛顿进行访问。参议院决定对相对论进行辩论,背后的原因估计只有住在这座城市的居民才能了解。在国会大厦里,纽约的众议院代表J.J.金德里德(J.J.Kindred)建议在国会记录中插人关于爱因斯坦的理论解释。马萨诸塞州的大卫。沃尔什(DavidWalsh)表示反对。金德里德理解这个理论吗?金德里德回答说:“这三个星期我一直在努力理解这个理论,已经开始有一些眉目了。”但当别人问起这个理论跟国会有什么关系时?他说:“这可能从立法和宇宙的总体关系方面对未来的立法产生影响。”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对话在先,当爱因斯坦与其他一群人前往白宫时,沃伦.哈丁总统(WarrenG.Harding)也不可避免地被问及相同的问题,即他是否理解相对论。当大家一起站好准备拍照时,他笑着承认自己并不理解爱因斯坦的理论。《华盛顿邮报》随后刊登了一副漫画,画中的哈丁总统在为一篇题为“相对论”的论文绞尽脑汁,而爱因斯坦则为“常态理论”困惑不解,这是哈丁给他的执政理念取的名字。《纽约时报》的头版标题则是:哈丁承认爱因斯坦的思想让他困惑。
在爱因斯坦访问华盛顿期间,著名的新闻记者和政治r客瓦尔特.李普曼(WalterLippmann)试图为魏茨曼和布兰代斯两人举行一次和平会谈。由于各种问题上的分歧,犹太复国主义两大阵营的领导人谈判破裂了,首脑会议从未实现。尽管魏茨曼劝他不要去,但是爱因斯坦还是很高兴地去拜访布兰代斯。他们一见如故。爱因斯坦告诉安排这次见面的朋友,他离开时心中的布兰代斯“完全不同于”魏茨曼强加给他的那个形象。布兰代斯也很高兴。“爱因斯坦教授夫妇是简单可爱的人,”他第二天写信给他的妻子说道,“事实证明,虽然他们两人并没有参与到争吵中,但是也免不了会谈到‘破裂’这个问题。他们把话题主要放在大学一事上。”尽管如此,短短一天的和睦相处对于魏茨曼一爱因斯坦阵营和布兰代斯一法兰克福阵营之间的矛盾解决于事无补,他们之间的裂痕在访问期间继续扩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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