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真的不如白人聪明？

顾汉现

黑人真的不如白人聪明？


作者：姬十三 来源：南方周末


　　DNA双螺旋结构发现者之一、诺贝尔奖得主沃森不久前说“对非洲的前景持悲观态度”，因为“我们所有的社会政策都基于认为黑人的智力与我们一样这个事实之上，然而所有的实验都表明并非如此”。此言一出，立刻使这位著名科学家惹上麻烦。但沃森并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

关键词：聪明不如真的智商智力但是

　　DNA双螺旋结构发现者之一、诺贝尔奖得主沃森不久前说“对非洲的前景持悲观态度”，因为“我们所有的社会政策都基于认为黑人的智力与我们一样这个事实之上，然而所有的实验都表明并非如此”。此言一出，立刻使这位著名科学家惹上麻烦。但沃森并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　　
　　
　　人类类群之间是否存在智力差异，对此每个人或许会有自己的见解——但是这类话题却十足是个禁忌，最好只在私下谈谈。

　　前一次触雷的名人是哈佛大学的前校长拉里·萨姆斯(Larry　Summers)，2005年初，他曾在公开场合出言不慎，说女性由于一些与生俱来的劣势，使她们较难取得科学特别是数学和物理上的成就，所以哈佛很少有职业女科学家。这番话令他备受指责，被弄得狼狈不堪。而最近一次掉进泥潭的则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DNA双螺旋结构发现者之一，1962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
　　
　　一向语出惊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沃森都是科学界的顶尖人物。34岁获得诺奖的经历让他变得口无遮拦。在他的同事看来，沃森一向是个语出惊人、行为怪异的人物。他曾说阳光浴是“拉丁情人”旺盛性欲的来源，甚至还说不应该雇用胖人，因为他们缺乏进取心。他还说一个胎儿如果带有发展同性恋倾向的基因，作母亲的应当有权利实施人工流产，结果这话成了媒体头条，传成沃森认为“应该打掉那些带有同性恋基因的胎儿”。每当他脱稿演讲，人们就开始屏息。

　　但是这次的言论彻底让沃森歇了火。事情的缘起不过是一场充满私人友情的访谈：英籍记者夏洛特·亨特－葛鲁伯(Charlotte　Hunt－Grue)在10年前是沃森的实验助手，曾蒙他照顾，这次沃森去英国为他的新书做宣传，夏洛特花了大力气写了篇沃森的人物稿，发在10月14日的《星期日泰晤士》杂志上。

　　一切本该为沃森的光环增色，但是夏洛特提到的沃森言论捅了马蜂窝。沃森说自己“对非洲的前景持悲观态度”，因为“我们所有的社会政策都基于认为黑人的智力与我们一样这个事实之上，然而所有的实验都表明并非如此”，他希望人人平等，但是“那些与黑人雇员打交道的人会发现事实不是如此”。

　　就像夏洛特说的，这段话成了“烫手山芋”。英国各大报刊都在醒目位置讨论这位科学巨人的不逊言辞，政界、科学界和各种团体开始猛烈抨击他。英国科学博物馆取消了沃森原定的10月19日在该馆的活动，其他一些组织机构也纷纷效仿。紧接着是后院起火，沃森担职主任的美国纽约长岛冷泉港实验室将他暂时停职，他赶忙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但是迫于社会压力，10月25日，即传出沃森宣布辞去冷泉港实验室主任的消息。这是他工作了将近40年的位置。

　　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收场，肯定是沃森始料不及的。

　　这个79岁的老头在一份声明中辩解道，自己不是种族主义者，而“科学不是让你感觉良好的工具，它是为了寻求问题的解答，以获取知识和理解”，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说法“没有科学根据”。这也是所有批评他的科学家的一致意见，他的话根本是种愚蠢且不负责的论断：科学还没有办法很好地区分“种族”，也没有办法很好地定义“智力”，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把两者拉扯起来呢？更何况“目前还没有任何确实的科学事实表明，人类肤色决定智力”，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先驱克雷格·文特尔(Craig　Venter)说。
　　
　　中国人智商最高？
　　
　　自始至终，沃森也没有指出他依据的“所有的实验”是哪些。相反，回顾历史，倒是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所有试图指出种族之间有智力差异的研究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19世纪的种族主义者依靠颅骨测量学来作为他们的论据，今天这些人已经名声扫地。到了20世纪初，“智商学派”登场了。法国人阿尔弗雷德·比奈(Alfred　Binet)发明了一种智力测验试卷，作为鉴定学生智力高低的方法。传到美国以后，在H·H·戈达德(Goddard)手里，智力测验题成了判断外来移民中的愚笨者的一种好方法。他总结说，训练有素的专家能一眼认出这些家伙，并把他们挡在国门之外。然而他的测验题主观得可笑，他让那些非英语国家的人来考英文试卷，问没受过西方文化熏陶的人是否知道网球场中间有个网。最后他得出了可笑的结论，认为外来移民者大都笨得要命。

　　这类测试经过层层改进，成了现代流行的智商(intelligence　quotient，IQ)测试。的确，智商测试的客观性变得更强了，能够比较好地评估一个人的能力，但是，用这个方法来判断种族间的差异时，最致命的缺陷往往在于如何选择具有代表性的测试者。

　　去年，一篇“中国人智商全球最高”的消息在国内媒体迅速传播，让国人得到了很大满足。起因是英国阿尔斯特大学的退休教授理查德·林恩(Richard　Ly)出版了一本书《种族智力的差异：一种进化分析》，他试图说明种族的智商水平与富裕程度、经济增长率呈正相关关系，一个依据就是东亚人(包括中国人、日本人和朝鲜人)智商最高，而非洲黑人的智商则低得出奇。

　　林恩声称他的判断是研究了一百多个国家的智商测试结果得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结论来自分析别人的研究报告。但是评论者指出，他在收集材料时做了不光彩的取舍，只选取有利于自己的结论。用他的方法得出的结果，非洲黑人的平均智商连70都不到，而欧洲人的平均智商在100左右，东亚人为105。这是典型的“结论先行”的作法，也是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那些基因决定论者的惯常做法：寻找能够证明他们观点的证据，而从不寻找可能证伪他们观点的证据。

顾汉现

黑人真的不如白人聪明？2

　　
　　智商不等于智力
　　
　　然而，问题的关键还不仅仅在于实验的准确性。退一步说，即使研究者用有力的证据表明了非洲黑人乃至美国黑人的平均智商均低于白人，那又如何？按斯蒂芬·杰·古尔德(Stephen　JayGould)的说法，“谁知道智商测的是什么？智商是在学校中‘成功’的良好预测，但是这种成功是智力的结果，讨好的结果，还是汲取社会领袖们喜欢的价值的结果？”换句话说，智商测验的结果怎么能够等同于智力呢？

　　目前，还没有一个关于智力的定义是被科学界普遍接受的。智力的标志是思考的速度，还是推理能力？是记忆力、心算能力，还是词汇量？

　　依照智商测定的结果，“天才白痴”们远远不合格，但是他们可能有罕见的音乐能力、语言能力、数学运算能力甚至记忆力。在学校里数学不及格的孩子可能在动手实践上拿手得很，也可能有很好的绘画和音乐能力。分析能力、创造能力和实践能力都是智力的一部分，但是智商测验注重的却是分析推理能力，这也是学校教育最注重的环节。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智商高的孩子往往就是那些在学校里成绩优秀的人，但是，拿这种测试来评定整个种族的智力，就太鲁莽了。

　　《时代》杂志的评论说，如果在大脑里有一些基本的东西在调节我们的学习能力，那么，现在得先找到方法，将这些东西分离出来。然而，林恩们从不谨慎地对待这一点，在回答一位记者的问题“智商测试是一个人智力的准确、全面的反映吗”时，林恩不假思索地说，“是的。”
　　
　　遗传还是环境？
　　
　　再退一步，我们接受上面的某种观念，认为智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智力，依然可能陷入另一个误区：智商完全是由遗传决定的。上个世纪60年代的时候有一种趋势，需要领养的孪生子在一出生时就让他们分开。有些科学家则故意这样做，他们想判定这样一个理论：人的性格、智力是取决于生养的环境还是遗传因素？也就是外因和内因对于个人的养成哪个更重要？

　　最近就爆出一个这样的例子。葆拉·伯恩斯坦(Paula　Bertein)和埃莉丝·沙因(Elyse　Schein)是双胞胎姐妹，然而，她们在1968年被分别领养，罪魁祸首是一名儿童心理学家彼得·纽鲍尔(Peter　Neubauer)。时隔35年之后，她俩相遇了，葆拉说：“身为双胞胎的事实令我们不禁发问，是什么造就了今天的自己。自从遇到埃莉丝，我认为不可否认的是，遗传很重要，比重大于50％。”她俩都出生在美国纽约，都在高中编辑报纸，在大学研究电影，现在都是作家，有相似的性格和品味。这说明，天性可能比环境更重要。

　　这个研究领域的代表人物是明尼苏达大学的托马斯·布沙尔(Thomas　Bouchard)，自1979年开始他寻找分散的孪生子，并设法让他们重聚，以测定他们的个性和智商。他得出的结果是，从小被分离的同卵双生子的智商相关性高达76％。

　　我们似乎可以得出结论：智力，或者说智商，很大程度上是由遗传决定的。然而，这样想却很容易走向误区，认为黑人与白人智商测试的差异是由人种的遗传因素决定的。
　　
　　后天依然很重要
　　
　　事实上，虽然所占的比重可能不大，但是环境的影响依然不可忽略。

　　在一项研究里，人们发现孩子的智商与他们养父母的智商有19％的相关性，而且，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还受到学校和朋友的影响。很多证据表明，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确实可以明显提高他们的智商。

　　此外营养因素也很重要，今年11月5日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发表的一份研究说，英国科学家对新西兰和英国共3200名孩子进行了追踪调查，发现当婴儿具有一个特定的基因时，母乳喂养可以显著提高他们在儿童时期的智商。

　　这个研究表明，对人类发育来说，先天和后天的因素都很重要。通过后天努力，人们完全可以提高智力水平。

　　最近《自然·神经科学》的主编桑德拉·阿莫特(Sandra　Aamodt)和普林斯顿分子生物学和神经科学系的副教授山姆·王(Sam　Wang)合作写了一本书《欢迎来到脑的世界》，他们提到，体育运动能锻炼额叶皮层，增强神经元之间的联系，能有效提高人的认知能力。实验室的研究也表明，经常运动的猴子看起来更聪明。

　　因此，如果发现黑人与白人在智商测试上有差异，就认定这种群体差异是来自遗传因素，并将其归咎于种族的差异性，那就是逻辑错误。有一个类似的例子可以证明这种判断的缺陷。人的身高具有很高的遗传性，而营养不良的人群的平均身高要比正常身高低，但是我们不能说，这种低身高是由于他们的遗传因素造成的。

　　《魔鬼经济学》的作者史蒂芬·莱维特(Steven　Levitt)在新近发表的一篇博客上评论了沃森事件，并提到他和合作者曾分析了一项针对2岁以下幼儿的智力测试结果。他们发现，在这么小的孩子中，根本找不到种族之间的智力差异。这说明什么呢？如果像一些研究者认定的那样，美国黑人和白人之间存在15个智商点的差距，那么这种差距很可能是源于黑人和白人在成长过程中所处环境的差异。按照这种推断，“我们所有的社会政策”应该加强对非洲的援助和扶持，因为如果非洲的经济发展是受到了黑人智力落后的制约，那么这种落后大有可能是由历史和环境原因造成的，而不是由于黑人在人种上的智力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