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建议北川等重灾区干部异地任职 暂离开家乡

顾汉现

专家建议北川等重灾区干部异地任职 暂离开家乡

2009年05月12日10:59

　　汶川地震一周年了。在这一年中，党和政府及社会各界竭尽全力给予受灾群众物质援助和精神抚慰，使他们在生活和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帮助和安慰。但是，心灵的创伤毕竟不是马上可以弥合的——

　　在距离汶川地震周年祭22天的一个清晨，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翔自杀身亡，成了继北川农办主任董玉飞在汶川地震后5个月自杀之后的又一位地方官员。

地震无疑是冯翔内心沉重的基原，清明时节悲伤是催化因子，而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理疾病：可能延续数十年

　　“灾难是一瞬间、突发性的，但灾后一年、几年甚至几十年，这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曾赴灾区进行紧急心理救援的北京安定医院6病区主任崔永华说，“一般来说，灾后3个月之内，幸存者尤其是那些失去亲人的人，就会出现心理问题，最典型的就是抑郁。但是，这种心理问题如果没有得到解决，一般持续的时间会比较长，甚至几十年都有可能。”

　　对于这些人来说，表面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每天工作、生活，该干什么干什么。例如，据冯翔的一位挚友回忆，去年10月，北川农办主任董玉飞自杀事件发生后，冯翔还曾表示：“我不会自杀，我会很好地活着……”

　　但是，外表、言语的平静，并不代表心理创伤已经修复。对于很多人来说，灾难过后的最初几个月症状可能很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症状反而会变得越来越重。例如，唐山震后10年，城市基本已复建到震前水平，但不少人的心理创伤仍在继续。青少年中早恋、早婚的特别多，妇女生育年龄普遍较早，所体现出的实际上是灾难带来的不安全感，是典型的灾后心理创伤。

　　“冯翔自杀与地震一周年的即将到来有着密切的关系。”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心理咨询中心副主任、北川心理援助站站长史占彪表示。

　　中国心理学会注册督导师、成都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与研究中心主任卢勤分析，在中国人的传统习俗中，祭日是纪念逝者最重要的日子。所以，4月到6月应该是灾区人民最悲痛、最脆弱的阶段，也是心理问题最突出的阶段。

　　专家建议：灾区干部应异地任职

　　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心理科主任邱惠敏分析说，从地震到现在，包括冯翔在内的北川干部，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坚强了，坚强的外表后，都有一颗非常敏感的心。在地震中，多数人都失去了亲人，但他们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只是自己默默忍受，这是不健康的。“从这些北川干部的脸上以及行为中，依稀还能看到那种强忍着的痛苦。”她说。

　　曾去灾区服务的山东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副院长高峰强建议说，如果有条件的话，建议北川等重灾区的领导干部到异地就职，暂时离开家乡。同时领导干部也应多聚一聚，相互倾诉一下。

　　另外，有专家呼吁，灾区应建立、选择有效、恰当的长效机制。“经验表明，对灾区的心理援助20年也不为过。请包括政府部门在内的全社会，共同搭建平台，把对灾区干部、群众的心灵关怀延续下去。”卢勤指出。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所长张侃也强调，心理干预工作绝对不能走马观花，不是谈一谈话、做一做游戏就能解决的，这需要扎扎实实地开展工作。重点心理干预工作要几年，而真正长期随访下去,将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心理危机：干预计划出台

　　由科技部和四川省科技厅联合开展的灾区“安置安心行动”中包含了一个为期两年(2008年—2010年)的心理危机干预计划。作为项目组负责人，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副院长、心理卫生教授张伟介绍说，目前这个项目组正在开展三个方面工作，一是研究针对不同人群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心理危机干预技术；二是从媒体与培训两个渠道来推广这个技术；三是建立包括基层医生、县市一级专业人员和地市级高级督导人员在内的三级心理干预网络，预计在2010年初步建成。项目组计划通过远程及面对面授课等多种方式对相关人员进行培训。

　　一直在震后灾区开展心理疏导工作的复旦大学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申荷永说，他们的项目组将在灾区进行至少3年的工作。“受灾群众搬入永久性住房、生活重回正轨之后，就不需要外界过多的打扰了。”同时，他建议，社会各界对于灾区的关注和帮助也应该是长期、持续和真诚的。

　　张伟则计划用更长的时间来关注灾区的心理问题。“三级网络建成以后，我们还需要花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边开展研究，边调整治疗方案，才有可能彻底解决受灾人群面临的心理问题。”他说。

　　“现在我们中国科学院正在考虑，设立中国的灾害心理学研究机构，因为这在以前确实是空白。”张侃说，“科技部、科学院都提供了很多支持，社会各界也有一些支持，我个人觉得，现在是我们正式成立灾害心理研究中心的时刻了，这样就可以为我们国家未来灾害的抵抗提供更多的科学根据。”(中国新闻网   李颖）

顾汉现

心理专家回忆冯翔：为掩饰痛苦表情很夸张

2009年04月21日03:59

　　北川宣传部副部长凌晨自缢身亡

　　快一年了，他还是没能挺过去；南京心理专家回忆冯翔：为掩饰痛苦，他的表情很夸张

　　我们在这里望乡 其实 我们望不见故乡 只望得见悲伤

　　——冯翔（《剑南文学》5·12特刊）

　　昨天凌晨2点左右，33岁的四川省北川羌族自治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翔在位于绵阳的家中去世。据公安部门初步勘验，冯翔系自缢身亡，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冯翔的孪生兄长冯飞表示，压力太大是弟弟轻生的主要原因，在5·12地震中经历丧子之痛也让弟弟饱受折磨。

据冯飞回忆，当天晚上弟弟和他说“这段时间压力特别大，太累了。”

　　据介绍，冯翔原系县委宣传部干事，2008年6月11日升任副部长。5·12地震后，冯翔忍住丧子之痛，全身心投入抗震救灾工作，为北川抗震救灾做出了突出贡献，从而被破格提拔为宣传部副部长。

　　昨天傍晚，冯翔的灵堂已在绵阳殡仪馆搭建起来，北川县委等部门敬送的花圈排列在灵堂两边，多名冯翔生前亲友亦赶到凭吊。据《京华时报》

　　地震废墟前冯翔看着儿子的照片

　　“去年我见到他的时候，就隐约地感受到他一直压抑着悲痛。没有想到，还不到半年，他就走了。太让人痛心了！”冯翔家中自缢身亡的消息，让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志愿援助中心主任张纯连声叹息。

　　他表情非常夸张

　　其实是为了掩饰痛苦

　　去年11月份，张纯前往北川进行调研。当时，刚刚发生了北川农办主任董玉飞自杀的事情，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了解当地干部的心理状态。也就是在那次调研过程中，张纯认识了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翔。

　　“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为了招待我这个远方来的客人，冯翔喝了一点酒，但很快就被同行的同事劝阻了，为了这个事情，他们还差点吵了起来。他的同事怕他喝了酒后就控制不了他内心积压的悲痛了。”张纯说，冯翔喝了一点酒后，他可能觉得过意不去，还在饭桌上唱起了羌族民歌，以这种方式来欢迎客人。

　　“看得出来，他是个非常潇洒豪爽的人，对朋友也特别真诚，但我也隐约地感觉到，他的心里一定是在压抑着情绪。”张纯说，“当时，我注意到他的表情非常夸张，比如常常很爽朗地大笑，其实，从心理学上来讲，这些夸张的行为，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

　　“在外人面前，冯翔表现得非常正常，其实，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肯定非常虚弱了。”张纯分析，可能正是这些长期压抑的悲痛情感，让冯翔最终选择了自缢，走上了不归路。

　　博文成绝笔

　　向亲人一一道别

　　四川新闻网发布的消息称，冯翔喜爱文学，在多个刊物和网络上发表了众多优秀作品。自杀前约1小时，冯翔即以一篇优美如诗的日志向人世作别。

　　这篇名为《很多假如》的网络日志发布于昨天凌晨0时53分，冯翔一开始便向孪生兄长冯飞道别：

　　“假如，某一天，我死了，哥哥，请您担当起照顾父母的重任，我来到这个世间，本就是来体会苦难，承受苦难的。要不，我们怎么能以孪生兄弟的面目出现。”

　　在接下来的篇幅里，冯翔逐一向妻子、父亲、母亲、亲友道别。

　　对于儿子，他特别用了两段文字：

　　“假如，某一天，我死了，儿子，那是我最幸福的事，我会让你妈妈，把我的骨灰，撒在曲山小学的皂角树下，爸爸将永远地陪着你，不弃不离……儿子，你离开了，爸爸没有了未来，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憧憬，与您相聚，是爸爸最大的快乐……”

　　“假如，某一天，我死了，我的儿子，我还是要提到你，我们将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相信一个父亲，对你最深，最深的爱……”

　　快报记者 张星

　　心碎的博客

　　孩子

　　天堂里没有地震

　　儿子，我最爱的儿子，九天过去了，我和你的妈妈依然不知道你被掩埋在曲山小学废墟下的哪个地方。我们无数次前来找寻，我们带着希望而来，带着绝望而去。我们知道，你要决绝地离开，回到天堂。

　　儿子，我最爱的宝贝，天空又开始飘着细雨，你躺在冰冷的地下，不知道冷不冷。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担心你，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怕不怕。

　　儿子，你走了，带走我们所有的希望，带走我们赖以生存的幸福。你的妈妈，天天以泪洗脸，你的爸爸，悲痛欲绝，我们还不敢把你离去的消息告诉最疼爱你的爷爷，我们还瞒着他。如果他知道自己最爱的孙儿，如今已阴阳相隔，不知道该遭受怎样的创伤。

　　孩子，我最亲爱的孩子，爸爸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在盼你归来，但我们知道，你永远回不来了，你到了天堂，那里有鲜花，有蓝空，只是没有恐惧的地震。孩子，你回不来了，你曾经温馨的家如今已经倒塌在废墟里。

　　你妈妈说，你是上天安排给我们的小天使，七年里，你带给我们无数快乐和欢笑，你带给我们对未来的无数憧憬和规划。也许，上天只给你准许了七年的假期，时间到了，你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我们，回到了天堂。

　　知道吗，孩子，你离开之后，你的奶奶、外婆、外公，伯伯、姑妈、姨娘、舅舅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谁都不能相信，我们最爱的瀚墨，走了，永远的走了，连一句再见也不说出。

　　边写，我的泪水一边不住的流，还有许多写给你的话，孩子，等父亲心绪平静一些之后，再说给你，儿子，我最爱的儿子，愿你在天堂活得快乐，因为，你们班里，还有45个孩子，与你一起，共入了天堂。冯翔

　　回望北川

　　直面伤痛，心会更疼

　　本以为，一年后的今天，想起“5·12”不会再那么心痛如绞。然而，冯翔自杀的消息乍一传来，心还是立即揪了起来。如此简短的一段文字，读完竟是如此艰难。近来关于地震周年的心情，急转直下……

　　就在十来天前，我刚收到北川县委宣传部发来的电子邮件，一份媒体邀请函，4月26日北川将举办灾后重组家庭的集体婚礼，地点选在美丽的吉娜羌寨。读着邮件，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甜蜜的笑脸、迷人的羌风羌俗。面对地震周年祭的沉重，婚礼的喜庆或许正是最有效的缓释剂。然而冯翔的离去，还是像把锐剑，直插无数人的内心。

　　泪水模糊间，拨通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建的电话，没想到他正躺在床上输液，语气虚弱低沉。昨天一早他在家里接到冯翔自杀的消息后，立即赶了过去……此刻，这是他心里最难直面的伤痛。

　　去年我曾两次赴灾区采访，一次是在地震发生后，另一次是在9月份中秋节。与北川县委宣传部的接触主要是第二次，从宣传部长韩贵钧及冯翔、王建、蒋雁几位副部长，他们热情而敬业，只在听说冯翔、蒋雁都在地震中失去了儿子时，我才知道他们平静的背后凝结着多么惊人的坚韧！临别时，印象最深的是一本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媒体记者前来采访的登记册，后来当我在今年春节收到北川县委宣传部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时，我才顿时明白它的意图……就是这样一个北川，坚强、热情、感恩！

　　尽管冯翔走得如此决断，我仍不改北川印象。生命无法重来，只有走过这一年的人，才知道亲人的离去是怎样一种无法承受之重。冯翔选择与爱子不离不弃，更多人选择为死去的亲人活着。就像王建在电话里说的，“大家都在岗位上坚守着，手上的工作一定会继续，包括本周日的集体婚礼。”（郑春平）